横行必然霸道，霸道往往横行。人间的路，就怕这样挓挲着胳膊跩荡着腿横冲直撞的人，不仅会堵住了后边人的路，还会碰翻了前行的人。那天朋友小聚，得福林兄《螃蟹图》，就想到了以上的话。回来展读，又有了些零零碎碎想法——

或仗势欺人，或凭力凭钱凭权压人；“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唯我独尊；顺之者奴，逆之者亡，好端端的道路让他霸成了悬崖。茅盾在《霜叶红似二月花》中这样刻画：“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越是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人，越是得势，横行霸道。”瞧瞧“横行霸道”的同义词——专横跋扈、胡作非为、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便会明了横行霸道者的嘴脸。

我们的国度，有了两千年皇帝金口玉言、说一不二的榜样，这样横行霸道的嘴脸，岂止是不绝如缕，简直就是“人才辈出”了。结果便积重难返，成了一个又一个“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鲁迅语）。而且，这样的嘴脸更有着国际的样板。1956年匈牙利十月变革、1968年布拉格之春，都在坦克的横冲直撞中夭折。包括1940年4月至5月间发生在卡廷森林对于2·2万名波兰高级精英人才的屠杀，都是这种横行霸道的“典范”。在“老大哥”的指引下，还有计划经济带来的横行霸道：不管优劣反正你都得买，至于怎样涨价更是“我”说了算。

这种横行霸道，没有一点合理性，就是扼杀人类文明的毒瘤。试问：天宇间的群星，如果允许霸道横行，随便占了别星的轨道，宇宙还存在吗？

再大也是由小组成的，仔细想想，谁的一生没有亲历过这种令人愤懑不已的霸道、没有在头上落过一粒时代的灰尘？我当然也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遇到过各种横行霸道，有些还是全局性无法抗拒的，比如那个十年。所谓正常时期也会无端地遭遇，遭遇卑劣到可以撕破长期营造的君子画皮、不惜公然以小人的嘴脸疯狂地要去毁掉你正当正常正在前行的道路，就是木心形容的“赤裸裸的公然无耻”。但是，只要自已不去一叶障目，他就无法一手遮天，阳光总能穿透至暗的时刻，你只管前行，路正远正长。

面对横行霸道，蒙冤要奋起，遭难要奋起，抗争是必然的，而且要坚信，横行霸道者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直至自取灭亡。这是大自然的铁律，也是人类虽历万种曲折、终会种下善恶之种必将结出善恶之果的铁律。福林兄画中的螃蟹们，最红的时候正是它们死亡时候，还有那数行题字，也斩钉截铁地宣告了横行者的末路：“任尔江湖横行翻波浪，到头来也不过佐我白酒二两。”好吧，就等着那个一起喝上二两的时辰。

2024年10月23日星期三晚十时草成、24日晨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