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日报·丰收》刊登《飘零一杯伴华章——追念赵鹤翔先生》
2022-11-22 08: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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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日一早,于零星的小雨中去兖州殡仪馆送赵鹤翔先生。鹤翔老的夫人鹿老师头天晚上劝我不要去殡仪馆,怕我回来还要隔离。我说一定要去,已经10个月不见赵老,想念得很。

我是沐浴罢才启程的,因为我知道鹤翔老是位干净的人。年届90,仍然一表非凡,一米八几的大个,直着腰身,浑身清爽,一对眼睛粼粼着深邃的光亮。他又是一位表里如一的人,有着明亮而洁净的精神,在沧桑里熬过煎过,只是那爿热忱的情怀不改。

送行的人群里,当然是文学艺术界的人士居多。不少文友戴着“孝”字的袖箍,流露着失去他的悲慽。最后排成一列向他作最后告别的时候,有一个人竟然逸出队列扑通跪倒,向着赵老磕了几个头才起身向前,却又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赵老识才又慈悲,力所能及地帮助过无数的人,尤其在被他视为第二故乡的兖州。办刊物,举行文学培训班,推荐作品,书写评论——做人梯是他一生的重要写照。爱,是他生命的主流,永不枯涸,正如他的诗《告别威尼斯》的告白:“来到这里/满眼都是船,都是桥/为了让人/过去——//我的双脚踩在这边/我的双手扶在那岸/让我爱的、爱我的/从我的老腰上过去。”

本来,他的三卷本文集就要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没能看到新书,一定出乎他的意料,并成为他难以弥缝的遗憾。但他又是通达无碍的,90年的风雨中,什么样的苦与罪没受过,甚至对于生死,他也已经通透看开。况且,他更会自信,自信自已的笔下,一定能够有长存不老的文字。就在前不久,我还阅读过他的《女性的手》,并给文友们相约:要向赵老那样理解、欣赏、热爱、感恩并赞美女性。他说女性的手——“为生命谱写着神圣壮美的交响诗”、“是‘卑微’中的神圣,平凡中的伟大”、“是执干戈以卫社稷的手”、“是巧夺天工的手”,闪烁着“母性神圣,女性柔美”。

有10个月不曾见赵老,其实我们的认识与相见也仅有10个月。今年1月16日,在济南省散文学会的一个活动上,我们正好坐位相邻。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就是这个样子吧?但想不到他会用李白《与韩荆州书》中的两句话给我,我哪里能够承当得起?但是那种因为文字而早已心灵相知相通的情谊,却是滚烫的。活动完毕,意犹未尽,又在一起吃中午饭,真是相谈甚欢,全没有丝毫的生疏与隔阂。分别当然是都有着不舍,好在知道而且相信必然后会有期!郑重地加了微信之后,他让我先上车,说我的路途远。我哪里肯,他是长我20岁的长者、老师,我在冷风里扶他的上车并目送他的远去,期待着再次的见面与交心。

(今年1月16日在泉城与赵老相见)

分别的十个月里,几乎每天都有微信的交流。无话不谈,直抒胸臆,好似一起喝着茶海阔天空,甚至包括无所顾忌的骂人(多是微山湖区百姓的骂人话,他曾在此长时间地劳动锻炼过),更多的还是谈文学,包括他对我直接的批评。比如他批评我有的诗直白“读了你的诗,散文化强了,明白晓扬了。诗要藏,要蕴贮,要由读者参与二度再造最终完成”;再比如,“《圆明园》一文拜读了一一气韵贯通不够酣畅。文起端由莫名,文的‘兴’缘何?缺细腻黏稠笔墨”。当然,更多的是鼓励,大多结合具体的诗与文展开讨论。如“你的那棵草写出了生命意识的抗争和适应,这是真正大文学”;对《民间布衣志》书稿,他说“你的文字是雕像,死者已端坐,未亡人待抬进”,“你的优势在于步履的辽阔和阅历阅世阅人的广、众、深”;对《唐朝,那朵自由之花》,他说:“我爱你的语言之美胜过一切!这也是我的文学之癖。你笔下的薛涛活了,清峻通脱,灵秀丽质……你愿做成都的一丛竹去陪她的情怀很美!”也有关于大文学的“概论”式讨论,这样的时候赵老总能直击本质——“我认为:对历史上的任河一位作家,都存在返观和再认识的问题”;“东方神秘主义的幽幻曼妙之门,生死冥灵在空灵的魂魄捕捉,大约都是生死之路上的朦朦胧遐思吧?清朗明丽就不值钱了不是?你以为呢?它不是新闻和哲学,它是作家的意象生命汁液制造的魂灵一一死魂灵,活魂灵”。

也有对于文学现象的独立认知。如对张炜的长诗《铁与绸》,赵老亦有独立的解读:“鉄是丑恶的强权,绸是善良的柔美本真。鉄与绸的对立统一,远处它们存在于古希腊岩洞的壁画里石雕里。近处 ,我们依稀仍然可以看到一一齐长城与石磊里的白骨叠挤与深闺帷幔中女人们的婉约清泪。”

还有对具体文学事情地直接参与。5月2日诗人王良写成一首诗《贫困的生活养育了你——给木生兄》,结尾是“不要 缩回/你的手 贫困养育的儿子/不会收回拥抱生活的臂膀!”赵老读后,给我说:“王良为你歌诗,情切感人,意象鲜明,寄情深邃。少见佳作!”赵老更以诗人不老的情怀,写下《并蒂莲花:给王良与木生》——不着急互赏粉滟/当莲子被鸟雀啄尽/心眼却谁都不离注视/一根打狗棍子/咱兄弟俩用/狗咬你你用/狗咬我我用/两条狗一起上/咱就喀嚓两断//有动听的交响/我割掉一只耳快递给你2022、5、30晨”。

怎能想到,十个月前的一别竟是永别。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安详的面容;等到随着缓慢的人流向他深深地鞠躬,知道畅意的交流从此琴碎弦绝。词有尽意无穷,就以宋遂良老师的《哭鹤翔兄》一诗作结吧——

鹤翔驾鹤向西翔

飘零一杯伴华章

齐鲁文坛失耆宿

亲朋好友动衷肠

《大众日报》两代《丰收》副刊人赵鹤翔先生与刘君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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