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五日晨四时四十五分起床看《朱安传》,习惯性撩一下窗帘、透过那棵甜李看日出的天边,一朵小云灰灰地飘在亮光里,等待日出。
晨、夜交接时的晴空,天的蓝现着多种层次,灰蓝、白蓝、浅蓝、湖蓝、靛蓝,将一个“净”字一点点演绎得深湛旷阔。
云有心,万物无刍狗,在这湛净无碍的天空里意绪无穷着自己的故事。
灰灰的小云,只走了几步,便成亮光烁金的片云,才知小云不小,转身便成千里。白云,生在秋天,真是又淡又轻,多想用其做成胸怀,夐远而又澹宁。可轻的云又比山脉还重,那场下了整整一夜又一天的秋雨,全是云的情意。可以淹没天下的大海,也许就是五十亿年前、地球上个轮回时云的杰作。在这样的早晨,我又突然懂悟:时时变幻更新的云,又有着最为恒久的心:无垠与无碍。在磨难与痛苦频仍的人世里,我一步步养成了追踪、跟随、陪伴、阅读、体察云心的习惯。特别是一拨拨的罪恶非但不能消泯,还竟冠冕堂皇的时候,我更会一个人与云为伍,拥抱与思念——云便屡屡成了我的桃花源。云心最是悲悯,痛切着人间的丑陋与无助,便将无限的美不知疲倦地展现,苦口婆心地劝着那些利益的饕餮者,肮脏得少一点、罪孽得轻一点。散漫的云却有必然的轨迹,哪怕一次细微的变化,都是生命历程中的一个创造点,完成着一个又一个圆满的天象,有始有终。也许,人类消亡了好久好久,天上的云彩依然在新新不已。我曾想,哪座山哪爿湖泊或哪片森林,会成为云彩栖居的别墅,但也只是乘兴暂住,云儿真正的家是天空。有时我会想,那道长城如果是一条云霓该多好,不成龙,就是云彩的样子,自由自在地不会老去也不会被时间剥蚀。
人总会离世。活着时不妨常常地看云,解一点云意,让生活里多一些润湿与鲜亮。死是必然的,没啥可哀,到时悄悄地化成一小片云杳杳地远去就是。
下午再去龙潭湖,从柳枝间望见湖上的空中有一块棉绒般的小云,闲闲地移步,云中有一变化的圆孔透着净蓝的天。三四片彩色的风筝,就在云下轻轻地晃悠,恣得神仙一般。一群退休的男女,则在湖边操着各种乐器,一留着鸡冠发型的男子,正涨满着情绪高唱“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从草原来到天安门……”。我紧走几步越过这处热闹,再抬头时,云已化进无边的深蓝里,不见了踪影。
2022、8、26忆记于润泽庄园
